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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红兵:萌动的诗心

去了一趟坛南湾,我就把魂丢在那里了。眼里总是:麻黄林、银沙、碧波……

熄灯睡觉,闭上眼,我就梦见了温柔的,暖暖的阳光;细细的,软软的银沙滩。我梦见了清爽的微风,宽广的大海。我梦见了一对少男少女手牵着手,肩并着肩,赤脚踏在洁净无瑕的海滩上……。

我正在沐浴海风,感受红尘间的唯美风情。隐约感到有人在轻推着我,好像还在唤着我的名字,把我从美妙的梦里拖出来。我不情愿地揉开蒙眬的眼睛,黑暗中听到班长轻声道:“起来,上哨了!”

青春年少的我,怀里揣着一颗玻璃般透明的心,用澄澈的眼光凝视世界,看到的全是诗意。每一次心动,都可慢慢品出别样的滋味。坐在漆黑的哨位上,一腔久违的诗情,从心中喷涌而出,随口吟诗一首:

看海

在温柔的沙滩上

找一片属于自己的宁静

躺着数天空的云朵

手中捧着童话书

生命已定格在这个午后

太阳慢慢沉入大海

留一抹红纱

披在大地上

朦胧中

美人鱼正在向我游来

第二天,我仍然没回过神来,白天站哨时,连长从哨所边走过了,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敬礼。看着连长黑着脸,默不作声地走远。我心里暗叫“糟糕!”

连队晚点名,连长抓住我这个典型批评道:“五班一个鸟兵,站哨时,看见我过来,居然像木头雕的一样,一动不动,这是哪个班长教出来的!军人条令、条例是怎么学的……”

连长真够狠,批评我还把班长捎带上了。这下要惨,果不其然,接着的班务会上我又被“轮番轰炸”。幸好代理排长不在家,要不然,我已是在冲坡的路上……。

一排先是郁青松去了赤土山看守老营房,接着周旭调到师部,高升去了驾训队,还有两个借调到农场的,搞得连队严重缺编。全连缩成三个迫击炮班,一个八二五无后座力炮班,进行专业科目训练。

“以后连队专业训练,你到一排二班去当二炮手。”在连队骨干会议结束后班长对我说。

“当二炮手,总比当三炮手好。”我心里暗暗高兴。

平潭的春天雨水多,各排都是一样,只能猫在室内练连加。我的反应能力差,就怕这个,一排长性格好,不急不躁,耐心地手把手教我:“先提高正确率,再加快算速”。看我心慌手乱就轻声地安抚:“不要急,慢慢练。”功夫不负有心人,在一排长的精心指导下,我的计算和反应速度都得到了很大的提高。

实际操练中,二炮手要不停转动方向机,协助一炮手完成瞄准,我已满是老茧的手,还是天天练破皮。相较前段时间的强化训练,身心轻松多了。

稍稍清闲一点,压抑在战友们心底的各种细胞开始萌芽。晚饭后,是一段闲暇时光,连队的篮球场最热闹,蹦蹦跳跳的篮球,带着一群浑身充满荷尔蒙的青春少年激情四射。像我这种个不高、体不壮、力不强、拍不稳的,沾不到球的边。还有连队俱乐部的那把能发出天籁之音,抚慰心灵的“吉他”俘走了不少人的心;卫生员手中咿咿呀呀的“二胡”拴住几个人的脚;四班长那跑调的口琴声,也拥有忠实听众……南寨山上喧闹声、乐器声,还有归巢小鸟的歌声,普绘出一幅和谐的大乐园。

没有运动天赋,五音又不全的我,看着战友们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,心里痒巴巴的,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。好在连队图书室里的书没人跟我抢,这个时候我总是默默地拿上一本《解放军文艺》静静地躲进后山,坐在巨石上,就着落日的余光,沉浸到自己的小世界里,自由地放飞着思绪……

南寨山上的相思树,在几场春雨中悄悄换了一身新绿。

假日里,我兴高采烈地怀揣刚发的二十七元津贴费,穿上了崭新的夏常服,臭美地系上领带,还不忘别上“领带夹”。跟战友们到山下的北厝街上逛一逛,这条街很精致,从南到北不过二百米,商店、小饭馆、服装店、应有尽有,中间还有一个菜市场。战友们散开有的去理发;有的去照相;有的逛商店;我很惊喜地找到一个售书亭,里面以报纸杂志为主,也有一点畅销书,我找到一本《台湾当代爱情诗选》翻着翻着爱不释手,看看后面,书号:10077-3080定价:5元。我吸了一口凉气,摸摸怀里,心虚起来,犹豫……翻、翻、翻……“席慕容”的一首《盼望》“……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/与你相遇,如果我/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……”这煽情的诗句,撩得我再也放不了手,诗情战胜理智,果断掏钱付款。

返程的战友们满载而归:有的口袋里鼓鼓的装满了香烟、饼干;有的添了汗裳、背心;有地提着“大宝SOD蜜”和“蜂花洗发露”;我手里捧着书,挎包里装着一沓稿纸、信封、笔记本、牙膏牙刷,摸一摸瘪了一半的口袋,心疼并快乐着。

回到连队,乘大家各忙各的,我拿着纸笔、笔记本,偷偷躲到宿舍后的石桌旁,铺好稿纸,写出在心中酝酿已久的“诗句”:

逐梦

家乡的小河

依旧流淌着童年的故事

池塘边的老柳树

还在春风中唱着童年的歌谣

我的梦想

已长硬了翅膀

要用钢枪抒写英雄的篇章

走进英雄的连队

火红的花朵铺成一面鲜艳的旗帜

照亮被夜露打湿的誓言

枪声已经逐渐远去

战场的硝烟亦已散尽

怀抱钢枪

䇄立在高山哨所

看鲜花盛开

巡逻在边防线上

听小鸟歌唱

目光越过静止的枪刺

看到鸽子在蓝天上自由翱翔

心底默默唱响

“人民战士驱虎豹,舍生忘死保和平”

这一刻英雄的豪气

在心头升起

然后一笔一画在稿纸的方格里虔诚地刻写下自己的“诗”。庄重地在信封填上,寄信地址:北京阜外大街34号解放军报《长征》副刊收。邮编1000832。小心翼翼折好稿纸,塞进信封精心地封好,连同一份期盼,悄悄地放进连队里的寄件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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