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下午,朱野突然打电话给我:“哥,你在派出所有熟人吗?”
朱野是我的老乡,我们同在一座城市同一个街道谋生,我在外经办混差,他在城中村开着一家有二十张台的大排档,是个小老板。
我想到了在派出所做协警的邢二毛,便反问道:“你摊上事了?”
朱野说:“我一个卖快餐的能摊是什么事嘛,你到底有没有熟人在派出所?”
我虚张声势的说:“我还真的有个兄弟在派出所上班。”
朱野继续追问:“你们是怎么认识的?”
我言简意赅的说:“驾驶学校的同学,一同补考过两次科目二。”
朱野显得很失望,说:“那关系很一般吧,我想知道你们熟到什么程度?”
我老老实实的说:“我参加了他的婚礼,他出席了我儿子的满月酒,怎么说都应该算朋友吧。”
朱野说:“晚上我收档了,我去你家坐一坐,再给你慢慢说。”
晚上,朱野提了一蓝水果来了,我感觉意外。平常我们一帮老乡去他的大排档捧场,经常打五折甚至免单,我们都欠着他的情,他到我家来基本上也是空手的时间多,不拘礼节。
为了对得起朱野的水果篮,我开了一瓶法国波尔多庄园的红酒。
酒至半酣,山高水远的聊了些老乡近况,朱野才进入主题:“你和那个朋友关系铁不铁?”
我当时一定是喝高了,大着舌头告诉朱野:“我跟他一起去过东莞……”
老婆隔着桌子瞪了我一眼,我连忙补充了两字:“办案。”才蒙混过关。
朱野听懂了我的潜台词,有些兴奋的说:“这么说算是金牌熟人了,你看我整天经营大排档,没时间结交什么朋友,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,带你这个金牌熟人出来喝一杯,让我也认识认识,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。”
我说:“没问题,他休息的时候,我带他到你的餐餐,你上最好的菜开最好的酒就行了。”
朱野一本正经的说:“派出所的人怎么能带到大排档?你负责把他约出来,我请你们去富丽华大酒楼吃一顿。”
我说:“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,没有必要那么破费,现在挣点钱不容易。”
朱野说:“没事,真的没事,就想结交一个在派出所上班的朋友。”
我想那邢二毛虽然只是一个协警,但他肯定认识几个派出所的领导,就答应了。如果朱野以后真遇到什么难以摆平的事,起码可以做个摆渡人。
朱野走后,我就跟邢二毛发微信,问他什么时候轮休,介绍一个朋友给他认识。
邢二毛很好奇地问:“什么人想认识我?”
我说:“是我一个开大排档的老乡,估计是最近环保、安监、消防查得有点有严,如果你们所有什么大检查之类消息先通知一下他,让他先作个准备。”
邢二毛迟疑的说:“有些行动是保密的,我一个协警哪里会提前知道?再说通风报信违反纪律,是要受到处罚的。”
为了不辱使命,我说:“你想得太复杂了,我们就想约你出去喝一杯,多认识一个朋友,就明天晚上如何?我们有好久没有出来吃过饭了。”邢二毛答应了。
第二天晚上,在朱野的坚持下,我们三人在富丽华大酒楼见了面,喝了酒。朱野和邢二毛一见如故,相谈甚欢,互留了手机号码,加了微信。
过了半个月时间,朱野突然打电话给我,有些气急败坏的说:“哥,邢二毛怎么会是这样的人?收了我两条中华烟两瓶茅台酒,却不做事,太不守江湖规矩了。”
我感到奇怪,就问:“你为什么要送他烟酒?你要他做什么事?”
朱野道:“都怪我先没跟你说清楚。是这样的,我有个表弟,在我附近不远处租了门面开了个士多店,现在开士多店是赚不到几块钱的,他主要收入是经营三张麻将台抽水。前些天被分局的人来封了,人也弄进去了,我姑妈在老家急得要死,汇了一万块钱给我,让我想千方设百计把他弄出来。”
我说:“分局抓的人,关邢二毛什么事?”
朱野道:“前天,我单独约了他邢二毛,送了他烟酒,请他跟分局熟悉的领导打个电话,能不能罚点款把表弟放出来。那家伙答应得好好的,收了烟酒,却不见分局那边放人,你说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啦?”
我说:“邢二毛只是一个协管,又不是正式警员,你这些乱七糟八的事怎么不先跟我说?既然你兴师问罪,我打电话问问他,看能不能找他们的领导帮个忙。”
朱野说:“我的哥呀,你怎么不早说,尽快吧,姑姑把我的手机都打爆了!”
我有些生气,说:“难道我要提前告诉你,邢二毛只是一个协警,你有事也别找他?你这不是交朋友,是想找一个不靠谱的靠山!”
然后我很没礼貌的挂了朱野的电话,打通了邢二毛的手机。还没开口,邢二毛就问:“哥,是为朱野的事吧,他又约我吃了餐饭,塞了两条烟两瓶酒给我,我不要,他就说我看不起他,我只好收了。谁知一回到宿舍,他就打电话来说,要我找分局的领导放他的什么表弟,这样运作就不地道了,我一直想让他过来那把烟酒拿回去,但又怕他怪你。”
我思考了一下,说:“当时你不收就好了,现在把烟酒还回去也不太好,要不这样,你找找你说得上话的领导,问一问他表弟的情况,也算你出了力,烟酒也许派得上用场。”邢二毛答应了。
没过多久,邢二毛发来信息,说朱野的表弟已经关了二十天了,顶格处罚也就罚款五千元,拘留三十天,再过十天就放出来了,没有必要再去折腾了。
我打电话给朱野,说了邢二毛的意见。
朱野懊恼的说:“能提前几天是几天,现在要关满一个月才放出来,款也罚了,麻将台也给砸了,店也封了,可是我花了姑妈五千多块钱,一点没帮上忙,怎么跟她交代啊。”
我说:“还能怎么交代?你把钱全部退回去,谁叫你不问清楚就贸然行动?”
十天之后,朱野的表弟出来了,朱野约我去他的大排档喝一杯。“哥,你必须来一趟!”
我明白朱野的意思,无非是想让我为他证明,他确实为表弟的事出了力也花了钱,只是没有效果。
在朱野的街边大排档,我们三个人喝得正欢,邢二毛打了我的手机,说有急事找我,我发了大排档的定位给他。
不一会儿,邢二毛骑着摩托车出现在大排档门口,他停好摩托车,从龙头上取下一个蓝色纺布袋,走到我们的桌子跟前。
朱野看见他熟悉的蓝色纺布袋,恬不知耻的笑了,立即吩咐服务员加碗筷和杯子。
邢二毛对朱野说:“你的烟和酒啊,差点害得我下课,领导狠狠的教育了我,让我写了三千字的检讨才过关,命令我把烟酒还给你,还要拍一个视频给他交差。”
朱野听他这么一说,心里有些过意不去,就说:“对不起!这些烟酒是真心送给你的,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。”
我端起酒杯对朱野说:“只要你合规合法的经营,就不会有事,那烟酒必须退还给你,要交朋友,重新开始吧,从今以后,你在派出所就有金牌熟人了,干!”
朱野的脸色红了,不知道是酒喝高了,还是感觉惭愧。